【埔榮醫話—非典型肺炎的歲月】

  

作者 / 黃聰敏醫師

出處 / 僧伽醫護 第26期

出刊 / 2003/7/20

 

第一線的醫師面對SARS時，

有什麼困難與矛盾掙扎，

有什麼難忘的人與事，

又有什麼值得反思和感謝的呢？

黃醫師用文字記錄非典型肺炎的歲月，

正是第一線醫師的真情記事。

 

「黃醫師，您可以開一張死亡診斷書給我嗎？」最近門診的醫病對話真是千奇百怪，猛回頭問清楚原因，才知道這位媳婦的婆婆因不敢到醫院來看病，已往生三日仍無法安葬，不得已只好來求助醫院的醫師。這位婆婆是老病號，素有糖尿病、高血壓的病史，可能是心臟病發作，又因SARS不敢求醫喪失生命，也讓平靜的門診增添一些恐怖的氣氛。

 

生命無常

在抗煞歲月裡，有對夫妻疑似個案。先生發燒、肺炎被送進負壓病房，太太沒有那麼嚴重，卻願意和他住同一間隔離房。我隨口問她會不會害怕，她告訴末學，孩子已交給婆婆，自己會一直陪著他。好多位醫護人員已立了遺囑，似乎SARS 的流行讓人們感受到生命的無常。

 

如果真是SARS，就讓他走吧！

在多位醫護人員相繼死亡的消息傳開來的一個夜裡，有位疑似SARS的中風老人，感染急性肺炎，神智不清。這位原本就是癌症末期的病患被由台北轉送回南投故里，因為南投縣只有埔里榮民醫院一家公立醫院有負壓隔離病房，因此接到衛生局通知。在轉診醫師及醫學中心感染專家討論中發現，地區醫院缺乏適當的防護及人力，因此要來照顧SARS病人，醫護人員道德與現實面心裡的掙扎，非言語所能形容。有醫師自從SARS流行以來，已經半個月不敢回家，有關遺囑、財產、保險等後事都安排好。還好末學同修較人性化，規定回家前全部衣服換洗、洗完澡才可以回家吃頓飯，但禁止靠近小孩。

 

抗煞中期政府指令是各縣市病患不得隨意轉至其他縣市，以免疫情擴散。我告訴中部防疫指揮中心，地區醫院沒有呼吸器式的負壓病房，也沒有胸腔科人員，當時我們啟用這些隔離病房，只是為山地肺結核病人及老榮民做簡單隔離，不是給重大傳染病預備的。N95口罩缺貨、防護裝備簡陋，來往的護士、醫師萬一中獎而發生院內感染，這些責任末學怎麼扛下來？在此感恩僧伽醫護基金會轉送 1,600個口罩給醫院同仁，雖然後來證實這位疑似病患並非SARS，但這些口罩確實使醫護同仁的心安定不少。SARS最可怕的是在插管時痰液噴出上億的病毒，防護不夠會陪上醫護人員的生命。防疫指揮官一句話：「70多歲、末期病患，如果真是SARS，不用插管就讓他走吧！」令人百感交集。

 

黃主任，您可以收容我嗎？

政府規定去大陸回台的榮民必須隔離十到十四天才可以回榮家或自家休養。有位老先生去大陸探親，回來以後遭到戒護人員緊張兮兮地送到本院隔離。老榮民說：「我又沒犯錯，也沒病，也不是去廣東、香港玩，幹嘛關我禁閉？」我們又哄又勸才把他請進居家隔離區，想不到他「出獄」後，房東不肯收留他，禁止他進門，把他當成瘟神；拿著一袋行李，兩眼無助的表情，加上平時有糖尿病、腦中風的病史，去了一趟大陸，情況就像公園旁的癩痢狗，人人避而遠之。難怪史書經常記載戰亂瘟疫年代人命跟畜牲一樣是那樣的輕賤。

 

抗煞英雄家屬的悲情

電視上報導醫護人員的家屬常受到不平等的待遇。在政府尚未大力宣導SARS的病因、預防方法，及醫護人員為抗煞辛勞的歲月以前，末學的同修到市場買菜，一聽到她的先生在醫院上班，人群馬上解散。末學在下午休息時間到麵攤去買晚餐給兒女吃，顧客本來聊得很高興的，麵攤老闆好意介紹我在榮民醫院上班，圍在麵攤的顧客馬上捏著鼻子倒退半步，匆匆離去。SARS在台已經接近兩個月，埔里榮民醫院同仁大家都平安，感恩許多師父，包括中台禪寺、靈巖山寺大和尚給末學許多協助。去瘟神咒、去毒咒、大悲咒，給不安的病患安心，又有許多居士提供消毒用具、耳溫槍、食譜及抗煞的方法；提供治療的藥品、隔離衣，在此一併感謝。

 

SARS流行期應有的裝備

（一）心理上：以慈悲心看SARS病毒。因它的宿主被人類殺害進入人體腸胃，而無宿主可以寄宿繁衍後代。以懺悔心求遭人類殺害的生靈諒解，祈求佛菩薩加被。

（二）生理上：多運動、多喝水、吃點辣製品的食物，生活正常，不參加不必要的應酬。據聞中台禪寺的師父們已不在一起用餐，而是帶便當回寮房。

（三）防護上：口罩（外科、N95）、多洗手，解毒咒一個、去瘟神咒一個、洗手液一瓶，每天量體溫兩次、守住五戒、素食、唸佛迴向給病患，勸病人唸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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