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病觀測站-另一個國度】

  

作者 / 許中華醫師

出處 / 僧伽醫護 第35期

出刊 / 2005/4/5

 

栗岩先生是一位日本人，胃癌第四期患者，

經人介紹，從日本到我的門診接受中醫治療。

回日本後，半年多來，我們利用照片及電子郵件遠距治療，

我從他身上，看見生命的無常與無價，

全家人都上了一課。但願大家更珍愛生命。

 

自從轉來栗岩先生往生的消息，我腦海裡不斷浮現他的面容。雖然身處異國的臺灣，對於他堅毅不絕對抗病魔的勇氣深表佩服。在臺灣古老習俗，認為病患去世後第七天會回來，那一天，我似乎看到他……栗岩先生沒死，只是到另一個國度去了。那天剛好是星期天，一個秋高氣爽的好天氣，我總是利用周休二日的時候，整理研究資料，也在家裡陪陪小孩。那天下午約莫四點多，我帶著女兒、兒子騎腳踏車到附近河濱公園玩，全家玩得很高興，在回程時小兒子突然大叫：「爸爸，那裡有一隻鴿子！」原本以為牠會飛走，然而牠卻向我們走來，再靠近牠一點時，才發現牠似乎受傷或重病，雖然張著翅膀卻無法飛起。原本想當做不知道或沒看見，靜靜地離開。跟在身後的女兒對我說：「牠好可憐。如果沒人救牠或碰到壞心的人怎們辦？」、「爸爸我們救牠好不好？」七歲的小兒子也苦苦哀求。我原本還在沉吟，一時拿不定主意，但當受傷的鴿子眼神與我交會的剎那，我當下決心照顧牠。由於以前在蘭嶼小島上研究貓頭鷹一年，對於小鳥還算了解，家裡也有許多醫療藥品，自信應該可以幫助牠。

 

當我同孩子說：「我們一起來救牠」時，孩子們欣喜不已，似乎已感受到幫助他人或其他生命的喜悅。不是嗎？「生命是無價的，即使它只是那一點點的希望……」隨後我用一塊布蓋住牠的頭部及身體，用左手無名指和小指抓住鴿子的腳，用大拇指壓著牠的翅膀，單手騎腳踏車回家。到了家，兩個小孩乖巧地忙著搬箱子，鋪報紙，拿藥品，三個人同心協力為拯救鴿子而努力。鴿子連站立的力量都沒有了。我為牠做了初步檢查，牠腹部鼓起、羽毛色澤黯淡，腳及臉膚色灰暗，似乎病了很久很重。餵了些藥，裝上溫暖的烤燈，但願牠能度過難關。我們三人一起為牠禱告，兒子讀過佛祖世尊的故事，他說：「希望世尊來救牠。」幾個小時候再去看牠時，牠似乎更無力，突然地吸了口大氣就走了。小兒子掉下眼淚：「怎麼會這樣子？」

 

女兒說：「爸爸！快點救牠！快快！」我很認眞地急救，但牠似乎眞的走了，而且就在我們面前。我有些落寞與傷感：「生、老、病、死，人生如此，何況鳥禽？」我跟孩子說：「牠解脫了病苦，牠沒死，只是到另一個世界去了！」我們很愼重地將牠清理包裝，蓋上布衣，用盒子裝上我們的祝福，送牠到河邊，一起跟牠說：「您解脫了病苦，到另一個世界去了！」回程時，腦中浮現栗岩先生的身影，是夜夢見栗岩先生同我說再見與感謝。不是嗎？「栗岩先生，您只是到另一個國度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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