災難中見真情
四川賑災行
文／郭振潮、陶子
雖然沒有機會參加五月二十日的第十二任總統就職大典，但卻做了最有意義的一件事，就是「當機立斷，毫不遲疑，投入救災」。這十二個字，正反映了這件事情的緊急與必須。
從五月十八日下午接到「緊急召集令」，銜命要在二十日上午出發，一天半的時間，既要聯絡醫護人員、製作人員及物資清單給紅十字會，又要準備好賑災用的藥品，若非諸佛菩薩加持，以及各種因緣的配合，豈不真的是超級「Mission impossible」！所幸有僧醫會全體會務人員的努力，以及志工陳碧桃、陳麗容的協助，與衛生署台北醫院林水龍院長的慨然應允，比照南亞大海嘯救災時的前例，在藥品採購上鼎力相助，終於在十九日晚間將所有藥品及衛材打包上醫療車。而上會下宗長老也連夜準備了佛光五色線，還有諾那華藏精舍送來結緣的金光明砂，都等著飛越台灣海峽，到發生八級超大地震的四川災區撫慰災民的身心。
因為所有物資都要經由旅客行李輸送帶送到機坪登機，我們在二十日一早七點，就依約抵達機場。除了華航地勤人員以及桃勤工作人員外，候機的醫療團團員們，陪同的紅十字會及本會員工，也一起幫忙搬運大批醫療物資和團員的口糧，所有救援物資，總計2.5噸，總算都及時上了飛機。我們這個團一行三十五人，由紅十字會總會理事，前榮民總醫院院長彭芳谷領隊，包括紅十字會、台北市立聯合醫院、成大醫院的二十五人，以及僧醫會的十人陸續通關，搭乘上午十點起飛的華信航空公益贊助專機直飛四川。
這真是兩岸人道救援的新契機。我們在下午兩點抵達成都雙流機場，一踏上四川的土地，就看到大陸海協會及國台辦前來接機的官員，還有醒目的歡迎我們的紅布條，上頭寫著「災害無情人有情，兩岸同胞骨肉親」，讓我們備覺溫馨。心裡不禁想道：希望這一趟緊急醫療行動，能將台灣最好的醫藥和醫護經驗帶給災民。
在與第一批由歐晉德領隊的搜救隊短暫會晤寒暄後，團員們隨即搭上遊覽車前往德陽市，準備投入救災工作。在公安警察引導車帶領下，於下午五點到達廣漢中醫醫院。由於大陸方面全面投入，基本救助醫療在各個衛生院幾乎已處理告一個段落。經與廣漢市副市長及國台辦紅十字會的相關人員警急會商，將醫療團安置在廣漢歐羅芭商務會館的大倉庫席地夜宿。中央電視台報導，在兩天內還會有強烈餘震，連當地居民都在空曠處搭帳篷過夜，我們能有房舍棲身而不必搭帳篷露宿，又有熱水盥洗，已經是奢侈的享受，夫復何求呢。
晚間醫療團隊分組清點藥材及救援物資，準備明日（二十一）到高駢鎮災民安置所義診所需的物品，紅十字會陳長文會長，及七十八歲高齡老當益壯的彭芳谷領隊都加入搬運的行列。
五月二十一日上午，醫療團從和興鎮出發前往高坪鎮災民點進行全天診治服務。沿途經金匯湖宮殿式建築物迴廊，看見許多災民在湖畔空地上搭帳篷，這是由於電視台報導將有餘震，所以居民們都不敢待在屋子裡。抵達高駢鎮災民點後，團員們依照昨晚的演練搭起帳篷，分為中西醫內診區及藥房區兩個部分。僧醫會的上會下宗長老具有中醫師身分，負責中醫診療，服務於中壢天晟醫院的僧醫會醫療網骨科林重道醫師、樂生療養院迴龍院區中醫科主任徐蔚泓醫師，以及僧醫會常務董事施文儀醫師、疾病管制局戰勤中心劉宇倫醫師，一起參與義診及防疫工作。僧醫會醫護組長郭振潮及志工陳麗容、陳碧桃負責中西醫藥品調配，與市立聯合醫院和平院區的藥師合作無間，林信智及馬志宏負責救援物品及藥材之運送。每個人都發揮所長，真可說是鑽石陣容。尤其上會下宗長老親切問診及發送五色線、金光明砂結緣品，讓災民的身心都得到慰藉，當地彝族婦女對他的仁心仁術讚不絕口。《聯合報》記者引述她們的話說：「從來沒有看過這麼親切，仔細、周到的大夫。」一位來自重災區紅白鎮的老太太，對著醫師直說：「看到你們，我就好了一半了。」
醫療團的紅十字會夥伴都受過專業急救各種訓練，這次雖然是第一次與僧醫會合作，卻也都感受到佛法撫慰人心的力量不可思議，因此希望未來在心靈輔導方面能夠有擴大合作的空間。多虧了紅十字會團員的後勤補給，以及賑災救助中心的協助，使我們身在艱困的災區仍有熱騰騰麵食可以享用。廣漢體育場賑災救助中心的食堂大廚伍會平，在五月二十九日時，還在僧醫會網站留言，關心團圓是否已經平安返回台灣，這真是「蜀台一家親」的真實例證。
徐蔚泓醫師年輕英挺，曾在四川求學多年，對巴蜀人文風情特別了解，又會四川方言，語言上沒有隔閡。他率先親自到各個帳篷區巡迴問診並發掘需要後續醫護者，施予必要救援措施，受到當地媒體寵愛。
因為倉促成軍，在準備上難免有所疏漏，只好臨時用紙板書寫「中醫」、「西醫」等就診區的標示牌，但是到下午時分，就診區及藥局的標示換成電腦列印字體，白底綠字，非常顯眼，所張貼的位置則剛好蓋住帳篷上的「中華民國」四個字，對於大陸當局之意識形態與用心，我們祇有自覺與體會。
到二十一日下午五點截止，總共醫治災民約一百一十人，另外派出醫療隊一行七人，前往鎮衛生院對收容傷員進行複診，包括各種內外科病患，並由成大醫院張財旺醫師對氣胸之女性傷員施予胸管植入術，過程順利。
二十二日我們繼續在高駢鎮進行了一天的診療服務。廣漢市人口約五十多萬，包含有二十四個鄉鎮，此區災民大部分都來自什及綿陽市，約安置兩百八十位災民。由於昨日（二十一）醫護人員態度親切，治療效果良好，應診災民絡繹不絕。佛光五色線更是災區人民的最愛，因為索取者眾，擔心影響會宗長老看診，郭振潮特地請施醫師及馬志宏在診間前分送五色線及金光明砂，並藉此因緣，讓他們稱頌「阿彌陀佛」功德名號。
由於醫療團到來，及據聞下午中國國務院副總理回良玉將前來對醫療團成員的辛勞與付出表示感激。又因適逢團員之一的臺北市立聯合醫院護理長王玲玲生日，他將致贈生日蛋糕以示祝福，並對台灣民眾積極的救援表達衷心的感謝。回良玉副總理的到訪在鎮上造成轟動，因為從來不曾有如此重量級的官員來到這個小鎮。他來訪的排場與台灣總統視察的場面不相上下。說時遲那時快，一向不擅於照相的郭振潮，不知哪來的神勇，閃電般地選取最佳角度，拍攝到副總理贈予王護理長蛋糕的歷史鏡頭。紅十字會陳世人處長，每天必將當日紀實以簡訊和視訊傳回台灣，台灣的民眾如果看到此一畫面，請記得基金會在此次也有一點點小小貢獻喔。
二十二日下午，醫療團結束在高駢鎮災民點義診服務，災民們並列在災區出口夾道歡送，我們亦是依依不捨。這麼大的災難，受災面積有三個台灣那麼大，死傷與失蹤的人數至今無法確切統計，撫平傷痛重整家園的路漫長遙遠，我們能做得是如此微渺，只能寄上滿心的祝福，祈願三寶加被，他們能早日走出地震陰霾。
二十三日一大早，醫療團轉往廣漢市體育中心災民安置點展開醫療服務。在高駢鎮時，受限於場地，帳篷搭得較為緊密，影響了動線，長老及幾位醫師還得在帳篷外設置看診站。有了高駢的經驗，在這裡盡量拉大帳篷與帳篷之間距離，盡可能保持前後左右通風。此區屬體育場，活動空間較大，讓醫療團更有施展的空間。
當各項醫療設施安置妥善後，首先遇到一位頭部外傷的男性災民，他的太太哭訴道，丈夫頭部受到撞傷後，雖然經過縫合，現在傷口卻有化膿的現象。這裡屬於二級病院區，如果要進一步診治，必須自行到省級醫院，他們不知道如何是好。郭振潮耐心地安慰他們，並且表示一定會盡力為他診療。果然由成大張財旺醫師為其重新拆線再縫合。另外，再施予抗生素口服及藥膏，病患此時有如重生，感激不已。這是當天早上最令人動容的診療。
林重道醫師與徐蔚泓醫師仍在高駢鎮，到帳篷探視老弱災民，為他們診療。林醫師自己備有針灸的器材，為災民施針，頗受好評。徐醫師是醫療團裡第一個主動到帳篷看診的醫師，不僅醫治災民的身體病痛，更關懷他們的心理。據他說，有一位小學老師，全家十多人都在地震中喪生，他則保護著自己班上幾十位學生，全體都平安。在帳篷裡，這位遭逢巨痛且重責在身的老師始終沉默不語，徐醫師也不多問，只是告訴他傷口雖輕還是要處理以免發炎，並耐心地幫他消毒敷藥。連著幾天，徐醫師都去看他，到第三次探視時，他終於主動開口說話。在當地採訪的中央電視台記者一直想採訪這位老師，看到徐醫師的善解、慈悲，讚嘆不已。
這一天總計診治約一百三十七位災民，並建議轉診兩位傷患。中國地大物博，此次地震全國上下總動員，企業也不落人後，發動員工到災區服務。受震垮學校的學生也主動到災區擔任志願服務者。但仍有美中不足之處，在供水水源方面，沒有經過適當的消毒，所幸醫療團裡有防疫專家施文儀醫師，提供這一方面的建議與指導。據施醫師事後說，他不但指導災區飲水檢測消毒，還受災民委託，返台後替他們尋親呢！午後，結束當日醫療工作，由國台辦及紅十字會安排大家到和興鎮企業塑膠公司，接受董事長劉女士茶點水果招待，並安排有如瀑布般的淋浴設備，讓大家滌盡數日來的疲憊。劉女士在與我們閒聊中，提到廣漢市自古以來就是有名的孝子村，這次地震是受災最輕微的地區。這不禁讓我們想到「百善孝為先」的古訓，不知是不是這樣的美德讓人天感應，使得廣漢災情減輕，居民倖免於難。今晚大家都享受到舒暢淋浴，相信容易入眠，尤其領隊彭院長也與我們一起同甘共苦，席地而睡，甘之如飴，令人敬佩。
五月二十四日上午，門診人數仍絡繹不絕，約九點時刻，僧醫會賑災團的第二批成員，執行長慧明法師與黃柏霖居士、邵馨慧居士、尤美玉居士，與四川昭覺寺寬戒法師前來為災區居民祈福。林重道醫師及基金會成員都到帳篷為災民們做心靈安定的巡診。
礙於計畫時限，下午一點四十分醫療團結束所有門診，載著大夥的車隊緩緩駛離安置點時，與兩天前在高駢相同的場景再現。車裡車外不間斷的揮手、道別，為此次醫療活動寫下完美句點。
下午回到成都之後，在飯店由上會下宗長老帶領全體團員為此次地震中唯一罹難的台灣民眾王民權居士超薦回向，往生淨土。而基金會在此行除了為災區居民義診及心靈慰藉外，並委請四川第一禪林昭覺寺為此次地震所有罹難者做七天的超薦拔度法會。而所有團隊均前往圓通寶殿 繞佛一圈，並蒙方丈和尚慈悲接見，素齋招待。受限於時間無法全覽此千年名剎，而日後的心靈輔導與災區重建重大工作仍有待大家繼續努力與合作。在此，且借用紅十字會精神標語與僧醫會所有護持者共勉：「有苦難的地方就有僧伽醫護基金會的參與，有僧伽醫護基金會的參與，就有希望」。祈求諸佛菩薩加被，讓眾生遠離災難。阿彌陀佛。
本文刊登於《僧伽醫護》第53期 2008/08/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