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使的笑與淚

　　九十四年一月八日回到國內，已是南亞海嘯災後第十四天。憶起五天來在斯里蘭卡（Sri lankan）所見所聞，不捨與心痛縈繞心頭，久久不去。以前如順口溜般朗朗上口的「感恩、知足、善解、包容」，在生活中得到真正的註解，也更慶幸自己生長在豐衣足食的台灣。

　　斯里蘭卡的形狀如菩提葉，四周環海，土地面積是台灣的三倍半，人口數則與台灣很相近。大自然的恩賜，有廣闊的平原地，綠野遍地，綠油油地讓人視野遼闊，心胸舒暢。道路旁的路樹一株接著一株，樹幹直徑約百公分，粗大壯碩。烏鴉滿天飛舞，白鶴棲息在牛背上，那份讓牠倆彼此感覺無比滿足的神韻全寫在牛的眼睛裏，構成一幅恬靜的畫面。晚上牛隻就露宿公路上，此地的駕駛人要格外小心以免驚擾到牛群。白天，小孩、大人在清澈溪水裏嬉戲、沐浴，暑意全消。你說這可是天堂否？此時此刻，當地的人們正在享受土地零污染─—缺水缺電的日子，無怪乎白天人們還是在室外走動，看著來來往往的人車！時間在此地被遺忘，真不知是很可惜抑或很幸福。「天堂地，人間福，缺福慧」我想該是此地人的生活無奈吧！

　　在斯里蘭卡東南岸的Tissamaha ra mayu，災後整地的大人及孩子們，無助的眼神讓人不忍心看而且感到心酸。然而，你只要給他或她一個麵包或一支原子筆，那群孩子們的眼睛立刻為之一亮，堆滿燦爛如天使般的笑容。想一想，那是多麼容易滿足的人生！試問我們生長在台灣的孩子，一個麵包或一支原子筆，能滿足他們小小的心靈嗎？

　　下午到社區醫院探訪災民，病房年久失修，院內設備簡陋，小小一間約三坪大的空間裏住著八個小病患，還要放醫療用品及辦公桌椅。這樣的環境如何給傷患妥善的醫療照顧呢？病童身體原本不適，加上看見陌生的訪客，哭鬧不安地依偎在母親的懷抱裏。我們無力幫孩子減輕病痛，看他流著淚望著我們，真是很無奈且心疼！多虧此地的人們自體免疫系統很強，否則一定會死於敗血症或破傷風吧！大約下午六點在Ambahantota收容所進行中醫義診，病患不少，礙於沒有照明燈火而無法繼續看診，只好將藥物收拾，回旅館休息。隔天早上約六點半，又回到昨晚的收容所繼續西醫——內、外科的診療，一個上午看診了將近一百五十人。海嘯受傷者有的手指骨折，有的膝蓋處割裂傷未及時予以縫合而造成傷口感染；也有長年個人衛生習慣不良而引起的皮膚病；更有因海嘯後的恐懼症而無法入睡的……等等，為了趕搭飛機又匆匆將病患放下，心內雖有不忍但也沒辦法！遠水救不了近火，願菩薩保佑，還有人能再來幫助他們。

　　回程沿海岸線行駛至可倫坡機場，一路上看到的大多是被海嘯吞噬過後滿目瘡痍殘破的屋舍，及連根拔起倒臥著的椰子樹，還有扭曲損毀的鐵軌，船被推上岸，公車被拖至海灣旁等等，才真正見識到何謂天災——海嘯的威力。

　　這趟斯里蘭卡五天行，是多次旅行中最不一樣的行程，跟隨著慈悲的長老及法師們、仁心醫術的醫生、反應快的記者、多功能的醫檢師與志工學習到很多不同的人生經驗，讓我深刻地感受到一天八萬六千四百秒的可貴與心念多變的可怕。證嚴上人時時刻刻都在叮嚀我們「戒慎虔誠」祈求天下無災難，真是很有道理。行善行，積福德，生慈悲，是我當下該謹持的。

本文刊登於《僧伽醫護》第34期 2005/02/05

（編按：此文為2005年發表，文中人、事、物、背景或已有調整、變動，造成不便還請見諒）